对国际工程EPC合同E的认识和建议
二、Engineering和Design的差别
我们分析engineering和design的异同,要回到国际工程行业上来,要回到合同条件上来。由于红皮书是业主负责设计,我们主要分析同是承包商负责设计的银皮书EPC合同和黄皮书设计+建造合同。银皮书和黄皮书两个合同版本的内容部分,都没有对engineering进行定义,都是仅在两个地方使用了engineering一词,一是在对承包商代表的资质经历背景中要求in the main engineering discipline(在主要工程学科),二是在value engineering(价值工程)条款中。这两处的engineering和EPC中的E均有较大差距。两个合同版本均大量使用design一词,并对design都有清晰的界定。
通过上述分析,我们可以看出E和D的巨大差别,混淆E和D已经给EPC承包商带来很大问题。因此,汉语世界不应该用“设计”一个词来对应和翻译E和D两个英文词,D翻译为“设计”是合适的,我们应该为E找到或创造一个合适的中文词。在此之前,笔者建议用E而非中文“设计”来表示engineering,以从形式和思想深处区分E和D。
三、中国国际工程EPC起源于2.0版时期,但并未遇到很大困难
从2018-2019年开始,中国国际工程市场和国际工程项目发生了很大变化,一是中国资金项目大幅减少,现汇竞标项目再次成为主流;二是中国承包商舒适区(周边、撒哈拉以南和少数拉美国家)合同额大幅减少,迫使中国国际工程市场向新兴经济体转移,包括亚洲、中东、中东欧和拉美等地区国家;三是私人开发商项目大幅增多,定制的EPC合同流行,EPC风险完全彻底地倒向承包商。上述变化使中国国际工程行业从2.0版时代陡然进入3.0版时代,国际工程项目的变化、市场的变化、市场环境的变化、游戏规则和底层逻辑的变化等,加之新冠疫情,导致中国承包商承揽的EPC工程延误、亏损和纠纷大幅增多,不少国际工程企业陷入困境,中国国际工程行业进入迷茫和困难时期。而导致项目延误和亏损大幅增多的重要原因之一,是对非中国资金的EPC项目,尤其是私人开发商的EPC项目,中国承包商E能力和E管理能力的严重欠缺。
四、中国设计咨询行业应加速国际化进程
中国设计院在当前EPC项目中遇到的问题,就是中国设计咨询行业“走出去”面临的问题,包括规范标准体系的问题、对E和D的理解问题、招标阶段的投入问题等,但核心还是中国设计院和设计团队国际化程度的问题。从中国设计院参与国际金融机构的设计咨询项目投标和中标情况,就可以看出中国设计咨询国际化的差距。中国承包商从上个世界80年代就开始大量承揽国际金融机构的施工项目,但截止现在,中国设计院投标中标国际金融机构的设计咨询项目恐仍屈指可数。中国设计院在国内设计完成了众多世界一流工程,具有世界一流的技术水平,但在“走出去”方面却步履维艰。需要指出的是,相对于工程建设,设计咨询“走出去”难度要大很多。因为相对于工程建设,设计咨询是软实力,中国设计咨询“走出去”的窘境折射了中国软实力的现状。笔者计划对中国设计咨询行业“走出去”进行单独分析,这里就不多赘述。
五、中国承包商E管理能力不足
很多企业没能认识到E和D的巨大差别,将E和D都认为是“设计”,认为“设计”就是对开发商已有设计的细化(详细设计),投标阶段按照招标设计报价,中标后完成详细设计获得业主和工程师批准即可。事实上,如前面分析,如果用对设计+建造合同中对D的要求和做法来应对EPC合同中的E,承包商就犯了方向和原则性的错误。EPC合同,尤其是定制的EPC合同,工程的所有风险一边倒地推给了承包商,价格和工期几乎成了承包商对冲风险的唯一工具。在管理水平一定的情况下,E是工程造价和工期的决定因素,而E完全是承包商的责任和风险。对E的认识不够、忽视和轻视,是很多EPC项目问题的起点。
由于中标率低的原因、管理制度的原因、对E认识原因和不中标责任等原因,中国承包商在投标阶段一般不愿意在E方面多投入资源和精力,多是中国设计院为中标后获得设计分包合同,免费为承包商提供投标阶段服务。在此情况下,设计院能认真地计算复核招标设计工程量已经是很负责任了,读懂技术规范、深刻理解工程、优化设计,往往难以做到。此外,中国承包商和设计院通常缺乏批判和创新精神,对业主业主设计不愿或没有能力进行批判和优化。承包商不愿意投入、设计院免费服务、缺乏批判和创新精神、承包商E管理能力低下,再加上对新签合同额的过度追求等因素联合,导致不少项目投标阶段技术工作深度严重不足,依赖业主招标设计进行投标,给工程实施留下诸多隐患。即便使用国际或当地设计咨询机构,由于认识问题+费用低+管理和沟通能力等问题,中国承包商在投标阶段的技术工作深度也往往严重不足。
无论使用怎样的设计咨询机构,无论是怎样的业主,无论采用怎样的规范和标准,EPC承包商一定要具备很强的E管理能力。对比承包商对E分包商和施工分包商的管理,管理内容、管理方式和管理能力有很大差别。承包商对施工分包商的管理要点是保障分包商按照合同和进度、规范和图纸完成所分包工程,不同的施工分包商的工作成果应该是一样的。而承包商对E分包商的管理则有很大不同,主要原因是E是一项需要创造性的工作,不同E分包商的工作成果往往会会有很大差别,而E的成果又决定了工程的功能和性能、安全性和经济性等,很大程度决定了承包商在该项目的经营成果。
E与P(采购)和C(施工)是有机整体,E是PC的先导,PC是E的落实,EPC三者之间需要良好互动。不少开发商往往会自己完成主要机电产品的采购,然后将采购成果和采购责任全部移交给承包商,承包商不但要将这些设备和性能反映在E成果中,还要承担这些采购的责任和风险;还有不少开发商有自己的合格供应商名录和审批制度,而这些合格供应商很可能是中国承包商不熟悉的,至少大部分都不是中国承包商熟悉的中国厂商。无论哪种方式,投标商和承包商都需要在E和P两个方面和EP协调方面做扎实的工作,需要良好的互动,要求E在保障工程功能、性能和安全性指标的基础上,必须考虑P的经济性和易获得性等。同样,E也需要考虑C的经济性、易施工性和对工期的影响,在E和C之间实现无缝衔接。
六、对提升承包商E管理能力的建议
笔者认为承包商应树立以下理念:① E决定了工程的功能和性能、安全性、P的易获得性和经济性以及C的便利性和经济性,承包商承担E的所有责任和风险,承包商还要为业主提供的信息、规范和设计承担责任,承包商还要为工程可能遇到的(无论是否可以预见)不利因素负责,承包商应该高度重视E和E的管理。② E需要创造性的工作,PC是照图采购和施工,承包商不应该像管理PC分包商一样管理E分包商,也不应该像节约PC费用一样节约E费用。③ 由于技术的复杂性等原因,E和E管理中的沟通要求和沟通难度要高于PC和PC管理,认清这一点是承包商提高E沟通能力的基础。④ EPC三个环节是一个有机整体,EPC之间需要高效有机互动。⑤ 承包商应该高度重视E管理和E管理团队建设,补上这个中国国际承包商的最短板。
需要重复的是本文中的E是EPC交钥匙合同的E。EPC交钥匙项目,当前流行的是业主定制的EPC合同条件,开发商将自己、他人和融资银行的经验教训都写进合同条件,目的就是保障合同价格和合同工期的高度确定性,换句话说就是确保承包商在履约过程无法变更和索赔。这种合同条件具有以下几个特点,一是固定总价合同,风险一边倒地属于承包商;二是合同条款十分严谨,其目的是堵死履约阶段所有变更索赔的可能;三是担保和罚款条款十分苛刻,堵死承包商违约的可能。很显然,决定投标报价的最重要因素应该是承包商E的工作深度和工作水平。当然,承包商投标阶段E的工作深度和投入力度还和业主设计的深度和水平相关,需要再此提醒的是EPC交钥匙工程,承包商要为业主提供的信息、规范和设计负责,承包商甚至要为业主提出的工程要求负责。
无论是使用中国设计院还是使用国际或本土设计咨询公司,承包商必须打造自己高水平的E管理团队。建议企业汇集企业内部懂外语并做过项目设总和项目总工的专家,雇佣西方设计咨询公司在华员工,引进海外华人工程师,聘用国际咨询工程师,并对其进行合同和造价培训,在国际业务总部层面建设一个共享的、高水平E管理团队。
结合企业的市场分布、行业分布和客户群体特点,有计划地和多家有实力、国际化或本土化的设计咨询公司建立战略合作关系,打造企业之间和企业高层之间的互信关系,这是企业国际化能力的重要体现,也是企业高层领导力的重要表现。
体量再大和实力再强的企业,也有自己的短板,也有自己的新领域、新市场和新客户,善于使用外部咨询是一个捷径,要和对自己有帮助、有互补的外部咨询公司和咨询专家保持稳定关系,充分利用外部技术、法务、合同、管理和商务专家力量。
巴基斯坦等国设计咨询公司的特点是英语好、熟悉西方标准规范体系、国际化程度高和人工费低等。建议中国设计院有选择地和巴基斯坦等国设计咨询公司建立战略合作关系,将中国设计院的技术水平和巴基斯坦等国设计咨询公司国际化水平及人工费低廉等优势有机结合,联手开拓第三国市场,加速中国设计咨询业务“走出去”和提升中国承包商的E管理能力。
一家中国国际工程EPC头部企业在谈及设计和设计审批经验时说,他们经验和做法就是早沟通、全过程沟通,而不是等待设计审批时再沟通,笔者很是赞赏这种做法。和PC相比,E的沟通难度要大很多,包括和E分包商的沟通、和业主的沟通、和业主工程师的沟通、E团队和PC团队之间的沟通等,世间绝大部分问题都是沟通造成的,工程也是如此。沟通问题首先是沟通态度造成的,改善沟通态度可以大大弥补沟通能力和沟通技巧的不足。
认识engineering(E)和design(D)的区别,应该首先认识银皮书EPC合同和黄皮书设计+建造合同之间的区别。欧洲国际承包商协会(EIC)在【EIC CONTRACTOR’S GUIDE TO THE FIDIC CONDITIONS OF CONTRACT FOR EPC TURNKEY PROJECTS】 中指出银皮书和黄皮书的根本区别如下: